【双龙组】心拍数[短/完]

*6k字摸鱼,不怎么甜的双向暗恋

“您慢走。”
 一目连笑着朝面前已经发动了的汽车倾身鞠了一躬,在送走车上的这一单大客户后,他直起了身,笑容也垮了下来,随即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不远处,电车驶离车站,沿着山手线的轨道向前疾行,车厢一节又一节从他的眼前飞速略过,带起轰隆隆的响声。
 一目连在一片璀璨的霓虹灯里站了一会儿,看着绿灯变红再变绿,他才也随着身边拥挤的人潮迈动脚步。
 夜晚时分,华灯璀璨的东京新宿区,有人步履匆匆,也有人悠闲自得地拎着各式各样的购物袋穿梭在一块又一块灯牌之下。一目连不属于这两者,他拎着公文包目不斜视,低着头缓慢地走着,抬手捏了捏眉心。
 即将到来的年底绩效考核,是他升职的好机会,为了业绩,为了奖金,他可以比谁都拼命。
 就像几年前有谁形容他的那样:“只要是你真正想要的,就没有你得不到的。”
 谁说的呢?

JR新宿站巨大的箱式立字已经近在眼前,一目连叹了口气,拽了拽领带。
 他的视线右前方有一堆人围在一起,整齐而有节奏的掌声从人群里传出来,不一会儿,又爆发出一阵欢呼。
 大约是某个街头艺人在表演。
 从一目连的角度望过去,看不到被围在人群中心的人,他于是也就不再看了,抬腿迈上了台阶。手机上显示,他坐的那班电车三分钟后就要进站,从车站入口到闸机口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他不想浪费时间,虽然他心底很羡慕这样的年轻人。
 不管有没有观众,能坚持唱下去就很了不起。而不像他,早已把不切实际的梦想束之高阁,变成了一个不得不为了生活而努力奔走的、空虚的普通人。
 他迈上了两级台阶,那一群人便已经落在他身后了,一目连从包里翻出自己的乘车卡,蓦地停住了动作。
 身后的人群里,突然有一个声音被话筒放大,每一个字都振聋发聩,直直敲击着一目连的耳膜。
 “刚才只是练习,接下来正式演出。这首歌要用话筒,因为想让一个人听见,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
 “《心拍数》。”
 紧随着这人简短报幕的,是一段一目连极其熟悉、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的和弦。

一目连背对人群愣了许久,而后低下头,颤抖着手刷新了一下手机上的电车时刻表,他要坐的那班车已经开走了。
 算了。
 他眼眶发酸,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了指令,他转过身走下台阶,走向不远处的人群。
 一目连站在了最外侧,透过人和人之间的缝隙不着痕迹地望过去,那个人盘腿坐在地上,即使已经十二月,依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
 他低头看着吉他的弦,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眉眼,嘴唇瓮动,熟悉的歌词和旋律一股脑地从他一开一合的唇间倾斜了出来。

我的心脏,在一分钟内
 会喊出70次的“我正活着”
 但是和你在一起时,就会稍微加快脚步
 喊出110次的“我爱你”

唱到“我爱你”的时候,那人抬起了头,视线不经意地在人群里扫了一圈,从一目连面前的人身上匆匆略了过去,一目连心下一惊,下意识低下了头,然而那人却蓦地将视线转了回来,透过前排的众人,直直落在了一目连脸上。
 他的声音明显抖了一下,紧盯着一目连匆匆唱完了一段,就把吉他放回了琴盒里。
 “今天先到这儿吧,有缘再见。”
 一目连迎着那人灼热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他原本可以掉头走开,进入人流如织的新宿车站,想再被找到就不容易了,可他的脚像是被那歌声黏在了地上,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唱的这么好,怎么才唱了一首就不唱啦?”有结伴的年轻女孩笑眯眯地问道。
 接着便被同伴笑着推了一下胳膊,小声道:“你笨,人家不是说了是要唱给一个人听的嘛,说不定那个人今天正好听到了呗。”
 两个女孩随即笑作一团,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道:“是这样吗?”
 荒把琴盒扣好,背在身上站了起来。
 “嗯?”
 他视线依然盯着一目连,眼见他的头越埋越低,下巴都要戳到胸口,这才笑着回答:“是啊。”
 “哦~~!”人们听到这句,笑着欢呼,而后便各自散开了。
 这样的故事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忙碌生活里的一个有趣的小插曲,明天一早起来,依然要各自为了各自的生活而烦恼奔波,到时今晚站在这里的这一首歌的时间,就会成为他们的饭后谈资,抑或是直接就被忙忘了。
 听故事的看客云淡风轻,故事的主人公却不一定了。

一目连看着那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低下头盯着自己的皮鞋,觉得这场景实在是有些滑稽。
 背着吉他搞音乐的文艺青年和提着公文包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即使是在新宿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纷杂的霓虹灯下,站在一起也依然是格格不入的。
 荒望着一目连的眼神晦暗不明。
 “嗨。”
 他微微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在一目连低垂的眼下晃了晃。
 一目连迫不得已把视线上移,看着荒的脸。
 他长高了,头发染回了低调乖顺的黑,不再是张扬叛逆的紫色了,只是右耳上那银杏叶一般的耳环还一直戴着。
 “好久不见。”
 非常平淡无味的开场白从荒的嘴里说出来,一目连却有些难过。
 几年以前的他应该不曾想到,他和荒有朝一日会变成也需要靠一句“好久不见”才能彼此问候的关系。
 “好久不见,荒。”
 “喝一杯?”荒睨着一目连的神色,试探地问道。
 一目连愣了愣,他今天陪客户喝了不少,胃已经不太舒服,可他站在荒的身边,只觉得这人身上有股奇异的香味莫名好闻,那味道让他翻涌的胃也稍稍平息了一点。
 “啊,好。”一目连应了一声,声音听上去干巴巴的。

居酒屋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一目连脱下西装外套放在一旁,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能聊的话题。
 他实在不是个会聊天的人。
 “介意我抽支烟吗?”荒把打火机在空中抛了个圈。
 一目连摇了摇头。
 “你现在……”荒打量着一目连的打扮,像是还有些没有适应。
 “如你所见,疲于生计的普通社员罢了。”一目连笑笑,也点了支烟。
 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色。
 他终于知道自从见到一目连开始就没有消除的那份陌生感究竟来自哪里了。
 不是因为一目连的打扮,而是因为眼神。
 从前的一目连,眼底永远带着光,是那种能让人看到热情和活力的温和眼神,而不是现在这样,颓唐又平静,像是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所有的棱角。
 他喜欢的一目连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你现在,还玩贝斯吗?”
 一目连夹菜的手一顿,嘴角的笑意淡了些,“不了,哪儿有时间。”他端起酒盅抿了一口。
 荒看着他这副认命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当下站起身绕过桌子一把拽住了一目连的手腕。
 一目连吓了一跳,眼睛睁得极大,脸上的表情终于因为惊吓而生动了起来。
 “跟我去个地方。”
 几年不见,荒的力气更大了,一目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路拉扯着到了店外。一目连西装外套还拿在手里,冷风打在单薄的衬衣上,冻得他一个激灵,霎时清醒了。
 “你放开我!”
 顾忌到这是在大街上,一目连只好压低了声音低吼道。
 荒却像根本没听见似的,握着一目连手腕的力道大得吓人,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又走过一个路口,荒的摩托车停在那里,他把头盔递给一目连,一目连怒目而视,没有接。
 两个人就这么在停车场僵持着,最后还是荒先败下阵来。
 他双手抱住头盔,稍稍靠近了一目连一些,低下头轻声道:“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一目连根本无暇去想荒需要自己给他什么“机会”,只是听着荒这样示弱一般在他耳边低声说话,他就只想把一切都答应下来。
 一目连接过头盔的时候,荒笑了下,如释重负般地出了口气。

“你最好搂着我。”
 摩托车发出轰鸣,荒转身对小心翼翼揪着他一点衣角的一目连道。
 “你要是摔伤了,我会心疼的。”
 这句荒说的声音很小,消散在了已经启动的摩托车带起的风里,一目连多半是没有听到的。
 摩托车骤然冲了出去,惯性让只抓了衣角的一目连先是向后一仰,接着便重重扑在了荒的身上,他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了荒的腰。
 “我就说吧!”荒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腰上环着的手臂,大声道。
 “搂紧我!”
 他一转车把,黑色的哈雷像一头猎豹一样呼啸着向前驶去。

“你骑这么快干什么?!”等荒停了车,一目连耳朵里嗡嗡的风声仿佛还没有消失,整个脑袋都是蒙的。
 骑得慢了你能搂我搂那么紧么。
 荒讪讪地想,从一目连手里接过头盔,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出了一只手道:“走吧。”
 一目连盯着荒摊开的手掌没有动。
 “里面这段路很黑,没有灯,我怕你摔倒。”
 “谢谢,不过,我有手机。”一目连露出个极其礼貌而公式化的微笑,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白色的亮光扫过荒的脸,表情有些落寞。
 “那走吧。”荒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跟着荒走了一段,一目连才发现,这里似乎是近郊的某处河堤,人迹罕至,路灯也已经坏了,只有月亮斜斜挂在天的一侧,发出柔和的光。
 “到了。”荒扭头说了句,便走上前打开了那座“房子”的门。
 ——说是房子,只不过是个废弃的巨大集装箱罢了。
 一目连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透过手机的光看到了屋内的陈设。
 手机一个没拿稳,差点掉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开关被拍开的声音,无数串联在一起的小灯泡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一目连的视野霎时被点亮了。
 这时他也彻底看清了集装箱内部摆放的那些乐器。
 他太熟悉了,那是大学时代,他和荒以及另外两个朋友一起组乐队时用过的,每一件上都有着当时乐队的标志。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把贝斯。
 即使已经多年没有用过,却依然保养的很好,看得出是有人在精心地一直维护。
 一目连望向了荒,对方挑眉,把他的贝斯递了过来。
 “试试吗?”
 “……”
 怎么从两人见面开始,就总是尴尬的沉默?
 “你没必要这样,荒。”
 “我和你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没必要非要把我拉回你的世界。”
 荒的眉紧紧拧着,“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一目连耸了耸肩。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足够的资金和人脉,能在这条路上闭眼走到黑,开心了去路边街演,不开心了光是靠你的酒吧也能收入不菲。不是所有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海里,比如,我,和你,就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开了酒吧?”荒望向一目连的眼神里满是探询。
 “……”
 难道要告诉他,这几年虽然没有联系,但自己时不时就会通过朋友关注一下他的动向吗?
 这话一目连说不出口,干脆闭口不言了。
 “你那么喜欢贝斯,为什么要放弃?”
 荒不依不饶的,一目连却像是突然被激怒了,他抬起头,眼睛里充斥着狰狞的血丝。
 “为什么?我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你还不明白吗?一定要让我告诉你,我放弃音乐是因为'生活所迫'这四个字吗?不能给我留一丝尊严吗?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坚持自己的梦想,我的梦想,早就随着父亲的破产和母亲的癌症一并消失了!不见了!梦想有什么用?喜欢音乐有什么用?换得回我母亲的命吗?!”
 荒从未见过这样歇斯底里的一目连,脆弱的像是那灯泡里的钨丝,轻轻一吹就要消失了。
 他别无他法,只好在这一屋子细碎而明亮的暖黄色灯光里,轻轻拥住了一目连。
 这次一目连没有挣扎,他整个人都仿佛脱力一般颤抖着。
 “荒少爷,你没过过那样的日子,你不知道为了凑够一天的住院费东奔西走焦头烂额是什么感觉,如果你体会过,你也会觉得,梦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最无用的。”
 “我什么都没了……你凭什么还要和我谈音乐,谈理想?”
 “我什么都没了……”
 荒不知所措,他从不知道当年一目连突然辍学而后消失在一众同学视线里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面前这个人此刻缩在他怀里,西装早已变得皱皱巴巴的,但其实他的脊梁比谁都要硬。他不愿求人,倾家荡产也想治好母亲的病,可癌症晚期,总是治不好的。
 想到缠绵病榻的母亲临终前形容萧索的模样,一目连攥紧了荒的卫衣,扯出了一大片褶皱。
 荒把人搂紧了,试探着用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一目连的发顶。
 “你还有我。”
 “你不是什么都没了,你还有我。”
 怀里的一目连剧烈地一颤。
 他根本不敢想荒这句话背后是什么含义。
 荒却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你既然知道我开了酒吧,那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这一点,一目连是不知道的。
 他愣了愣,摇了摇头。
 荒叹了口气。
 “那,我喜欢你,你总知道吧?”
 一目连缓缓抬起了头,眼底的犹疑和不确定刺得荒生疼。
 “《心拍数》这首歌,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都是唱给你听的,只唱给你听。”
 荒退后一步,牵着一目连的手放到胸口,笑着道:“听到了吗?恐怕它一分钟内喊了不止110次'我爱你'。”
 一目连手腕被荒攥着,手掌紧紧抵在荒的胸口,他像是被荒剧烈的心跳燎到了似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仔细看还发着抖。
 “你……”一目连只说了一个字,就被荒抢先了。
 “你的心跳也已经一分钟110次了,对吧?”
 “大学的时候,你拿去参加比赛的那首歌,是写给我的。”
 荒用的不是问句,而是非常笃定的肯定句。
 一目连诧异地抬起了头,原本已经被酒气熏红了的脸更红了些。
 “傻瓜……当年喝多了抱着我不撒手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一目连自然是不知道的,否则何苦这么多年都不联系荒。
 家中突逢变故,一目连自觉以后怕是和荒只会渐行渐远,不如趁还没开始就斩断一切可能。
 他以为,有的事只要不说出来,就可以假装没有发生过。
 可爱是骗不了人的。
 语言可以虚与委蛇,表情神色也可以虚情假意,可心跳不会作假。
 心里那头小鹿撞了这么多年,想必也已经累极了吧。

“我把你带到这里,不是为了刺激你回到过去。”荒牵着一目连的手,让他在一旁一个油漆桶改造成的凳子上坐下,自己蹲下来手放在了一目连的膝盖上。
 “记得我说的吗,只要是你真正想要的,你一定可以得到。你工作得很好,只是在累的时候,希望能记得还有这么个地方。”
 “逝者已逝,我能做的有限,但音乐一定可以让你生活得更好,别忘了它,好吗。”
 “你从来就不是一无所有,你自己就是最大的财富。”
 荒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还附赠一个我。”
 一目连终于笑了出来。

“真的不试试吗?”
 荒指了指那把贝斯。
 一目连犹豫了一会儿,缓缓伸手接过,熟悉的触感仿佛过了电,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带出了无数过去的片段。
 他曾和荒站在全国大学生音乐比赛颁奖典礼的舞台上,也曾和乐队一起在学校的演出上技惊四座,指尖拂过琴弦的畅快和恣意,怎么能因为生活的打磨就被忘记了呢?

荒拎着吉他先一步走出了集装箱,面对着一目连伸开了双臂。
 “来吧,可以唱给这一整片天空听。”
 “还记得那首歌吗?我们第一次在全校同学面前演出的那首。”一目连望着渺远的星河,轻声问道。
 荒没说话,只在吉他弦上划出了几道熟悉的旋律。
 那是他们当年改编的一首歌,把一首耳熟能详的抒情歌改成摇滚版,乐队原本没什么底气,没想到演出时竟然大获成功。
 两人对视一眼,一目连先开口。

我有件礼物想要呈现给你
 那是在孤单的夜晚
 也依然在远方闪闪发光的满天繁星
 虽然不断失去
 虽然百般费解
 虽然受尽排挤
 虽然无法实现
 但依然拼命挣扎
 依然坚信到底
 依然昂首,向前迈进

“你猜我这会儿心跳多少?”
 一目连收了最后一个音,甩了甩头发,笑着问道。
 下一刻就被欺身上来的人堵住了嘴唇。
 “那我得吻了才知道。”

=Fin=

*两首歌分别是「心拍数#0822」by初音、
 「僕らの手には何もないけど」by RAM WIRE。

*东京街头很多这样的艺人,特别是山手线那几个大站附近,大都是年轻的怀揣音乐梦想的小哥哥小姐姐。如果可以,希望能为他们停下一首歌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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