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单身男青年相亲趣事【×
*4.5k字,糖
荒走进这家咖啡店的时候,只是下了车跑到店门口的功夫,衣服就被大雨浇了个透。
他皱着眉拍了拍风衣上的水,原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和天气一样阴云密布。
他冷着脸推开咖啡店的门,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看了眼手表。
离约好的时间还差15分钟。
荒拨弄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黏答答的触感让他很不舒服。仿佛是为了呼应他心情之差,他的眉头从进来那刻起就没有舒展开过。
原因无他,只因他在这么个雷雨交加的雨夜坐在这里,不是为着什么闲情逸致,而是为了相亲。
五分钟后,侍应生端了咖啡上来,馥郁的香气让荒稍稍平静了一点。
见一面,然后走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荒这样想着,看向了窗外。
天边雷声不断,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秋雨是冷的,荒带着咖啡杯余温的手指抚上玻璃,隐约瞥到店外有个人影,匆匆忙忙地跑到廊下,而后和荒动作几乎如出一辙地拍了拍身上的水。
玻璃上一层朦胧的哈气,那人的容貌荒看不真切,大约也是个忘了带伞的躲雨的路人。
荒又看了眼手表,19:05,他好不容易舒展开的眉心又打了结。
正在这时,荒的手机响了起来。
“弟弟啊,你已经到了吗?”是荒的哥哥酒吞。
荒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那什么……怪不好意思的,对方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车被水泡在半路了,可能今天去不了了。你不然先回去吧,改天再约时间。”
“改天我就不约了。”荒闻言挑眉,手指敲了敲桌面。
“我本来就不想相亲,是你逼我来的,没有下次了。”说完不等对面的哥哥再说什么,就兀自挂了电话。
荒站起身,看了看雨势,有些头疼。
窗外雷声阵阵,雨点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整齐又绵延,像是一首震撼的交响乐,慷慨激昂的,似乎是在告诉店里的人,在这儿呆着吧,这会儿你走不了的。
荒于是又坐下了。余光瞥到和自己隔了一个过道的座位上,来了位男士。
似乎是刚才在门外避雨的那位。
荒依然望着身旁巨大的落地玻璃。只不过这次目光所及之处不再是窗外的雨中夜景,而是映在玻璃上的,某个人影。
那人一头黑发,正笑着把菜单递还给服务生,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神很温柔,像是有风在里面流转。
他抬起头,余光扫到了过道这侧的落地玻璃。
然后他微微愣住了。
两个人在玻璃中彼此对视。
荒还是望着他,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那人的眼神里一瞬间闪过了慌乱,接着便对一旁的服务生笑了笑,在服务生离开后,起身朝荒走了过来。
荒从玻璃中看到了他的动作,于是微微侧过了身子,看到那人坐在了自己对面,眼里的慌乱已经不见,他背靠着沙发,笑着道:“先生,一个人?”
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低头抿了口咖啡。
那人对荒的视线恍若未觉,脸上始终挂着轻轻浅浅的微笑,看得荒心烦不已。
于是荒站起了身,“我约的人失约了,我还有事,抱歉,先走一步。”
在他走过那人身边的时候,却听见他在背后开口,声音里还有笑意:“这样的天气约人,让我猜猜,先生该不是出来相亲被放鸽子了吧?”
荒不耐地转过头去盯着他,态度仿佛默认。
那人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继续道:“你看我怎么样?”
荒愣住了。
没有得到回答,那人皱了皱眉,也站起了身,拉住荒的手把人拖了回来。
“我说,你看我怎么样,我和你相亲,好不好?”
荒一错不错地凝视着那人的脸,发现他一双好看的绿眼睛里眼波流转,眼神里写着的都是认真。
荒就在这样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看到他重新坐下来,那人笑容更大了,还对荒轻声说了句“谢谢”。
荒哭笑不得,盯着窗外,雨声依然噼里啪啦得扰人,但好像不像刚才那么让人烦躁了。
“先生是做什么的?”
荒转过头,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哦对不起,应该我先说的。我是个作家,三年前生了场大病,以为自己要死了,就和当时的男朋友说了分手,没想到,我竟然活下来了。”他垂下了眼,情绪尽数被敛在了睫毛下的阴影里。
“只是这只眼睛没保住,喏,你看,我这是只假眼。”他手指着自己的右眼,微微向前倾身,似乎是为了让荒看得更清楚些。
荒掩在桌下的手莫名攥紧,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钻进了荒的鼻腔。
“……这样。”荒听到自己从喉咙里干涩地挤出了两个干巴巴的音节。
“后来,我就用以前攒下的钱去旅游了,环游世界那种,在欧洲遇到了好多帅哥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睨着荒的神色,见那人原本就皱着的眉头若有似无地皱得更紧了,于是叹了口气道:“哎,可惜都不是我的菜啊,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亚洲人的长相。”他摸了摸下巴,“好了,我说完了,该你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人惊讶地睁大了眼,“别这样嘛,反正我们这会儿也走不了,就随便聊聊嘛,比如情史什么的?我们礼尚往来啊。”
“……”
雨势渐渐小了,原本聚集在店外的屋檐下躲雨的人群里,有人把外套往头上一套,冲入了雨里,奔跑起来。
“我以前,有过一个男朋友。”
“我很喜欢他,可是他和我分手了。”荒看向那人的眼睛。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对面的人托着腮问道。
荒没有回答,而是接着道:“我是个程序员,生活乏善可陈,不像他有那么多浪漫细胞,三年前,我的团队接手了一项重大项目,每天夜以继日的加班,忽略了他,他受不了了,就走了。”
他说完身体颤了一下,因为对面的人竟然伸长了胳膊,手抚上了他的眉心,轻轻揉了揉。“别皱眉,你该多笑笑的。”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话,荒勾起嘴角,极轻地笑了一下。
“雨好像停了呢。”那人望着外面道。
荒凝视着他的侧脸,从他的角度,他正好可以看到那人的假眼。荒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笑起来像风一样轻柔的人,在失去了一只眼睛的时候,该有多疼。
那时候他也是一个人吗?
荒的心突然就被人狠狠揪着拽了一下。
“我很喜欢你啊,”对面的人今晚话似乎格外的多,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一见钟情那种。”
荒的心跳不可遏制地快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闭上眼捏了捏眉心。
“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荒像是终于忍不住了,问了今晚以来的第一个问题,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焦躁和气急败坏。
“你对谁都是这么主动的吗?”
那人愣了愣。
“当然不。”荒听见他轻轻开口。
“只有你。”
一直到那人坐上自己的副驾驶,荒还被今晚接收到的信息量砸的回不过神来。
“说说看,你的副驾载过多少人?”那人的手指在仪表台上轻轻点了点,扭过头来笑着说。
荒于是望进了他的眼睛,郑重地一字一句道:“只有你。”
那人一下子笑开了,整个人都仿佛瞬间放松下来,向后倚在了靠背上,完好的左眼亮晶晶的。“那很好。”他说。
“我以前和男朋友也住在这边。”副驾上的人看着外面的街景道。“不过后来我一声不吭就搬出去了,他找我找了好久。现在想想,真是对不起他。”
他声音越来越低,说完才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道:“不好意思啊,总和你提起我前男友。”
荒没有接话,面无表情地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太过用力,指关节处透出了骨骼的白色。
进了荒的家,那人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是他身上的香水味。
不浓,非常淡,但是萦绕在整间屋子里。
这味道让人无处可躲,他站在玄关处,突然就不动了。
荒扔在他脚边一双拖鞋,静静地在一旁抱臂看着他。
“你也喜欢这个香水啊?”
“我不喜欢。”荒的声音格外冷硬。
“前男友的,忘了带走而已。扔了可惜,干脆当空气清新剂了。可他留下了不止一瓶,以至于我喷了三年都没喷完。”
他说完没再理会傻站着的客人,自顾自走到餐桌前倒了杯水,端着水杯坐到了沙发上。
那人依然站在玄关处,打量着房间的陈设。
地毯是他喜欢的羊毛材质,吊灯是他喜欢的橙黄色的灯光,客厅的背景墙上甚至挂了幅莫奈的仿作——这是他最喜欢的画家。
他眼睫都在颤,僵直着身子转头去看荒,那人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走到了阳台上去给花浇水,对身后的视线毫无所觉。
玄关处的人看清了,那花是风信子。
不止一盆,起码有五六盆,各种颜色都有,在逼仄的阳台上开出了一片绚烂的花海。
他颤抖着手捂住了嘴,那颗坏掉的眼球又开始隐隐作痛,是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滋味。
荒浇完了水,刚想转身,就被人从后面拥住了。
那人双手死死扣住他的腰,荒能感觉到,他的额头正抵在自己的背上,整个人都在颤抖。
荒的背僵直着,一动不动。
“放开我。”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声音哽咽,话里透着浓浓的悔意。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荒重重掰开他的手,把浇花用的小水壶放在了一旁的花架上,看都没看身边垂头丧气的人一眼,径直走出了阳台。
“你明明就还喜欢我!”那人哑着嗓子吼出声,荒的背影重重一顿。
“你什么时候换的羊毛地毯?什么时候挂上的莫奈的画?什么时候换的灯?什么时候养的风信子?这些都是我喜欢的东西!你明明就知道!”
“我的香水你用了三年,什么丢了可惜,你这样的高级程序管理师,会在乎几瓶香水的钱吗?你敢承认吗,荒,你明明就是心里还有我,你凭什么不承认!”
荒缓缓转过身来,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说完了吗?说完出去。”
那人没想到荒会是这样的态度,急急凑上来去牵荒的手,被荒一把甩开了,他锲而不舍地又改为去搂荒的腰,折腾了许久,荒终于不再挣扎。
“对不起……我……当年是我不对……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我不想拖累你……环球旅行是我骗你的,我其实是去治病了,我……两个月前我才痊愈,刚治好我就回来找你了……你还要我吗……你还要我吗……”
荒头痛欲裂,他闭着眼站得笔直,微微摇晃的脊背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那人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踮起脚凑上来亲吻他的下巴,荒视线只下移了那么一寸,就对上了一张满脸泪痕的脸。
荒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尽数崩塌,碎成了齑粉。
他想起他说,自己的右眼看不见了。
荒吻上了他的右眼。
那人的眼皮像是一片受了惊的蝴蝶,轻轻颤了颤。
荒把人推到墙上,吻上了那两片肖想已久的唇。
三年来所有的后悔和不舍都化在了这一个吻里,两人越吻越深,荒一勾手托着臀把人抱了起来,两人一齐摔在了卧室的床上。
“一目连,”荒望着身下的人,轻轻开口。
一目连点了点头,手抚上荒的脸,不安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那个没有得到明确回答的问题。“你还要我吗?”
荒笑了笑,欺身压了下来。
这样的问题,用吻来回答再好不过了。
荒抬手撩起了一目连的薄毛衣,指腹在胸前的小豆上摩挲着。
身下的人一阵闷哼,突然想起了什么,重重咬了荒一下。
唇上的刺痛让荒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你今天真的是去相亲?”
“……”
三年过去了,这人还是这么会挑时候,永远选择在这样的时刻盘问他一些送命题。
“……是。”
空气突然安静。
下一刻,没等荒继续作出解释,一目连就一口咬上了荒的肩膀。
“肯定是你哥的主意,”一目连咬了咬牙,“告诉他,我回来了,这辈子他就不用操这份闲心了。”
荒突然就笑了出来,亲了亲他的嘴角:“下辈子也不用。”
一目连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我永远都是你的。”
“疼么?”荒轻轻抚了抚一目连的右眼。
一目连摇了摇头,笑着道:“一个人其实不觉得疼。你要是在的话,可能就会很疼了。”
荒不明所以。
“爱情使人脆弱呀,傻子。”
荒笑着亲了亲他的唇:“这次回来,还走么?”
一目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蓦地坐了起来,紧紧搂住了荒的脖子。
失而复得的滋味不是谁都能有幸尝到,这感觉太好,他根本舍不得放开。
“对不起……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荒也不想难为他,大好夜色,他们显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于是他的手抚上了一目连的腰,在上面轻轻勾画着,唇凑到一目连耳边道:“欧洲帅哥可比不上我。”
热度霎时从耳根蔓延到了整张脸,一目连缩了缩肩膀,主动吻了上去:“闭嘴,你这个戏精。”
荒笑着把人按倒在了床上。
“影帝过奖了。”
至于第二天一目连因为头一天晚上被要了太多次气得一天没和某个如狼似虎的男人说话,以及酒吞接到荒的电话被人秀了一脸恩爱气得直想摔手机,那都是后话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