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组】星际情书（下）
*AU
*跨越光年的恋爱
*破镜重圆
【6】
“你听见了吗？”
荒的话仿佛自带回声，在一目连的脑海里百转千回地回放出了一首荡气回肠的交响乐，震得他心跳都要比平时剧烈许多。
一目连很想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听见了，我都听见了。那些在漫漫星河里飘荡了四年才传达给我的讯息，那些让全宇宙为你证明的深重爱意，我都听见了。
可愧疚和震惊像是凝成了实体，从他体内蜂拥而出，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一目连死死盯着荒近在咫尺的脸，或许是盯得太用力了，他的眼底竟弥漫起一片水汽来，双眼是挣扎着的痛苦的腥红。
“哭什么？”
荒眼神颤了颤，伸出手想拭去那一点摇摇欲坠的眼泪，快碰上的时候，又将将停住了。
他哪还有立场替他擦眼泪。
感觉到荒的动作顿了顿，一目连眼睛一酸，浑圆的一滴泪直直砸在了荒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无名指上。
那泪滴落在指关节处，沿着指缝不见了踪迹，只在无名指上落下了一圈戒痕一样的水渍。
荒缓缓抬起手，屈起手指将那处指节放在口中含了含，苦涩的味道让他舌根发木，及时地平息了他想把眼前的人一把揽进怀里死死搂住的冲动。
他稍稍抽离了一点距离，盯着一目连水光潋滟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你都想起来了，是不是？”
一目连张口想说些什么，被荒紧随其后的话打断了。
“那，我可以吻你吗？”
随之而来的是荒蓦然凑近的脸。
“我就当你默认了。”
这个吻暴戾而深情，荒吻得太用力，一目连不得不仰起了脖子，去承接荒蛮横的宣泄。
荒的胡茬蹭得一目连有些痒，他却没舍得推开对方，反而伸长手臂紧紧箍上了荒的腰。
两人唇齿纠缠，这一刻，一目连的大脑仿佛过了电，走马灯似地略过了无数片段。
他想起荒在大雨里跟他表明心迹，穿过厚重的雨幕搂住了他。
“我可以为你撑伞，也可以陪你淋雨，我尊重你的一切想法，只要你愿意，”冰冷的秋雨带走了荒身上所有的热度，他被冻得声音都有些颤，只能紧紧搂住一目连，仿佛在这漫天大雨里，只要两人彼此依偎着，就能生存*。
“只要你愿意，你需要什么样的人，我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年轻的时候做出的承诺往往都带着稚气和一腔热血，可无法否认，这样的承诺是动人的，所以当初的一目连答应了。
然而，即使这样的剖白如今听来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但一目连心里了然，换作现在的自己也依然会答应。
因为重点从来就不是“需要什么样的你”，而是“你”。
因为是你，也只因为是你，什么样的你我都无比渴望，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亦然。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一目连陷在深吻里，情不自禁地想。
【7】
这一夜，两人躺在一起，却都没有睡意。
那一吻之后，说不尴尬是假的。
一目连茫然地在一片黑暗里睁开眼，想着樱花说的“如果你真的后悔，就去让他看到”，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可是这个话题太尴尬，他知道荒一定满腹委屈，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化解。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根本抵不上那些跨越了四光年才抵达他身边的邮件分毫。
他无力地转过了头，没成想恰好对上了一双正静静凝视着他的、毫无睡意的眼睛。
一目连吓了一跳。
“咳…你也睡不着啊。”
说完一目连就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开场白吗？
荒嘴角浅浅一勾，一目连看在眼里，心里像被猫尾巴轻轻扫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荒伸手拨弄了一下一目连挡在眼前的刘海，露出了他那双深潭一般的绿瞳。
“……对不起。”
一目连说完，像是怕荒会跑了似的，急忙去握荒的手，荒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看不出情绪，像是两颗黑曜石一般，无声注视着一目连。
“对不起。”
他原本还应该再说点什么，他能说的明明还有很多，可话到嘴边，整整齐齐排列在牙关的那些话似乎又全都变成了无力的解释和负累。
只有彼此没有信任的人之间才需要那些冗长的解释。
即使是现在，即使荒看向他的眼神里始终带着他无法面对的孤独和痛苦，他还是认为，荒是信任他、懂他的。他不愿用那些无用的借口为自己辩解，那样只会把荒推远。
可他还是不敢去看荒的眼睛，却依然忍不住抬起一点眼角去偷瞄荒的神情。荒盯着一目连看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
“我很想怨你，可我怨不起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宠溺和无奈。
要他怎么说呢？他明明一向不善言辞，高中时候冷硬的告白不知道被身边知情的朋友们嘲笑了多少次。
要他怎么说，他的不舍和原谅从来都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我还爱你”，四个字，就是全部原因了，足以概括他这四年来所有的心路历程。
一目连当然明白荒这样一句话背后藏着的纠结和无能为力，他从荒的怀里挣出来，在他眼睛上亲了亲，坐直了身子道：“跟我来，给你看个东西。”
一目连牵着荒的手，握得紧紧地，把人带到了书房门口，他转过身道：“本来不该现在给你看的，可我等不及了。”
他说完便拧开门把手闪身进了屋，然后火速关上了门，只扒着门缝探头对荒说：“等会，我叫你进来你再进。”
像是为了安抚眼前的人，他踮脚在荒的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毫不留情地锁上了门。
“……”
荒茫然地站在门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像个做错了事被老师罚站的孩子。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一目连站在一片漆黑里，冲荒伸出了手，“进来吧。”
借着房门关上前漏进来的客厅的灯光，荒匆忙打量了一下这屋子，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你这是……”他皱着眉转身伸手去拉一目连，却抓了个空，正疑惑着，“滋啦”一声，像是电流传导的声音，而后房间缓缓亮了起来。
光源来自头顶，荒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花板，下一刻便愣住了。
在这间由书房改造的狭小逼仄的小房间里，他望见了一整片星空。
天花板上不知嵌了什么，竟然等比例缩小出了一整个银河系，无数极远又极近的星体在他们头上闪烁着，发出或微弱或耀眼的光芒。
一目连从背后拥住了荒。
“我虽然……不记得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鬼使神差地布置了这个。”他额头抵在荒的背上，轻声细语映在一片璀璨星光下，好听得有些缥缈。
“也许大脑忘了，身体还记得。”
要去爱你、回报你这件事，竟然已经像是本能一样了。
“你说过，会为我带回来一整片星空。”一目连揽着荒腰的手紧了紧，“现在我把我的星空送给你，可能不是很亮，星星也不太多……那你看……能不能原谅我？”
荒缓缓转过了身，眼神里的颤动出卖了他，他不发一言，只紧紧把人搂进了怀里。
以前的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爱情不被祝福、不被认可呢？
怎么就没想起要抬头望一望呢？
他们的头顶，明明有着一整片璀璨的星河。
【8】
“和好啦？”
樱花送走了上一位病人，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调笑道。
一目连尴尬地低了低头，被荒拉着手目不斜视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
“我带他来检查。”
“哎哟，我四年都没有被人这样秀过了，还真有点不习惯。”樱花故意皱着眉抬手遮了遮。
“来吧，过来坐。”樱花对着一目连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随后挑眉望着荒道：“你，就坐那儿，别动。”
“几年不见，她怎么变凶了。”一目连正欲起身，被荒拉着在耳边道。
“长久没对象，人都变得暴躁了。”
“基佬闭嘴。”樱花一记眼刀飞过来，“就该给你送到十光年以外的地方再去待个几年。”
听了这话，沙发上的荒连二人齐齐望了过来，一个眼神里带着委屈和一丝丝埋怨，另一个仿佛已经要向外喷射毒液了。
樱花后颈一凉，连忙补救道：“我错了，我错了，二位爷别瞪我。请原谅我这只不会说话的大龄单身狗。快过来检查，检查完赶紧走。”
一目连笑着和樱花走进了里间的诊疗室，躺在床上道：“刚才逗你的，别往心里去。不过，我们的确待不了太久。”
樱花坐在一旁忙碌着，看着眼前显示屏上的数据，挑眉问道：“怎么，他们宇航员返航一次不是都会休整很久么？”
“……是我。”一目连垂下了眼。“我那个项目，马上要进行到保密阶段了。具体工作内容和地点一概不允许透露，可能……”
“要多久？”
一目连沉默许久，缓缓开口：“至少三年。”
樱花望了过来，一目连接收到她的目光，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次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透过诊疗室的透明玻璃，一目连看到外面沙发上的荒正一错不错地望着他，他于是露出了个灿烂的笑来，“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东西，既然能失而复得，那自然就没有不好好珍惜的道理。”
樱花叹了口气，“你们俩这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加一块见面的时间能有三个月么？”
一目连声音十分笃定，“会好的。”
【9】
一目连走之前，特意抽出了一天，和荒一起回了趟高中。
多亏了一目连身上的学者气质，保安大概也只当他们是两位老师，毫不阻拦就让人进去了。
上课时间，走廊上空荡荡的，有教室传来整齐的朗读声。
两人走到原先上课的班级，发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间老教室已经被废弃了，变成了堆放空置桌椅的杂物室。
许是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头，教室门没锁，只轻轻用门栓绊着，两人推门而入，灰尘的味道呛得两个人咳嗽了起来。
荒大手一揽把一目连整个搂进了风衣里，开了窗等了好一会儿，才把人放开。
一目连也不知是咳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脸红红的，站在过去的教室里，竟然带上了些久违的少年气。
母校就是这么个神奇的地方，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无论她是否还是你记忆里的模样，你总能在这里找到归属感。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坐我后面，上课总盯着我看，我连扭头看教室后面的钟都不敢。”
荒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咳了一声。
“好像还藏了谁给我写的情书吧？”
荒装作要关窗户，走到了窗边，被一目连一把捉住了手。
“然后换成了你自己的？”
“让我想想啊，你是怎么写的，我都记不太清了……”
“致一目连：希望你不要被吓到，我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你，想让你当我男朋友的那种……”
荒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羞赧和气急败坏，他揽着一目连的腰把人推到了窗台上，吻上了那喋喋不休的唇。
一目连手撑着窗台边沿，荒悄无声息地寻了过去，捉住一只手与人十指相扣地握住了。
一目连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是缠绵的亲吻也无法消弭的弧度。
……
“致一目连：希望你不要被吓到，我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你，想让你当我男朋友的那种喜欢。我不是变态，也没有别的企图，更不想给你造成负担。只是憋着不说太难受，我不喜欢，所以选择告诉你。——荒”
所以那时的一目连究竟为什么没有答应荒呢？
一定是因为他这封情书写得太差劲了。
【10】
“一目博士，对于这次您团队所做出的重大贡献，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可以与大家分享的呢？”
讲座结束，主持人提问道。
一目连望着母校礼堂里满满当当的学子，微笑着道：“每一份科研成果的背后，都是无数科研人夜以继日奋斗的结果，科学没有成功和失败之分，只有已知与未知。我们所做的，正是要用已知去探索未知。这个项目我们做了整整三年半，时至今日才刚刚摸索出了一点方向，辛苦，但收获也是巨大的。我想告诉在座的同学们，未知并不可怕，探索未知是这世界上最艰辛但最快乐的过程，科学永无止境，苦中作乐，方为人生。”
台下响起掌声，主持人站起身道：“相信一目博士的讲座一定使同学们受益匪浅，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私人的小问题，是刚才台下的孩子们强烈要求我问的，不知道博士是否方便回答。”
一目连想了想，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不过他人一向随和，也不太介意，于是笑着道：“如果是想问我结婚了没有，很遗憾地告诉大家，我有爱人了。”
台下响起一阵哄笑，紧接着又是一阵掌声。主持人自叹弗如地笑着也跟着鼓起了掌，“一目博士不止学术上颇有造诣，为人也是十分练达啊。感谢博士断了小姑娘们的念想。”台下又是一阵笑声，“那今天的讲座就到这里了，感谢一目博士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也感谢与会的所有同学们！”
一目连朝着台下轻轻鞠了一躬，信手走回了后台。
他步伐轻快，仔细看甚至不似平时那么稳重，像是急着去见什么人。
结束了演讲口干舌燥的一目博士的确是要去接人的，他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启动了车子就朝国道的方向驶去。
他要连夜赶往卫星发射中心，他的爱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在一目连被关到大西北不知哪处沙漠里杳无音信了三年半以后，荒又一次接到了随宇宙飞船升入太空的任务，这次时间比较短，两个月。
而明天清晨，就是宇宙飞船返航着陆的日子。
索性演讲的学校离卫星发射中心所在地并不算太远，一目连日夜兼程地开了八个小时，在距离发射中心最近的一处宾馆落了脚。
飞船发射与返航前后几天，发射中心全方位戒严，他进不去，能离得近一点也是好的。
地方偏僻，信号也时断时续，直到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空中隐隐传来振动，一目连站在宾馆的顶楼，向西眺望，隐隐约约看到远方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自空中缓缓下落。他的心跳不可遏制地快了起来，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我回来了。”
一直到天光大亮，日头渐渐毒辣起来，一目连才终于收到了久违的来自那个人的信息。
他回了个“好”，并附送了一个定位。
一目连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间里等，直到太阳渐渐向西边斜去了，才终于等来了要接的人。
也许是太空中长时间的失重环境所致，荒的脸有些浮肿，气色看起来也很虚弱，但他还是长腿一迈，二话不说便将眼前的人吻住了。
又是三年多未见，两人抱在一处，吻着吻着就作势要滚到床上，荒却在这时停了下来，在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个什么，在手心握住了。
一目连不可置信地望着荒，眸光颤动。
那是枚戒指。
荒在那戒指上轻轻一拧，无数细碎的光点在两人眼前四散开来——原来这戒指还是个全息投影的工具。
一目连睁大双眼望着两人身旁的白色墙面。那里涌动着的，是不断变幻的纷繁星光。是一目连不曾见过的，银河系之外的宇宙景色。
星光斑斓，无数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星球从两人眼前略过，浮光掠影，美得一目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荒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响起：“我们早就说好的，早晚有一天，我会给你带回来一整片星空。”荒举起那枚戒指，上面星光闪动。
“现在我带回来了，不知道博士是否满意。”
荒凝视着眼前说不出话的爱人，缓缓后撤一步，单膝跪了下去。
一目连眼睛蓦地睁大，手颤抖着在身侧攥成了拳。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在这样破旧的小宾馆里被求婚，完成一辈子最重要的承诺。
“一目连博士，整片星空作为聘礼，全宇宙为你见证，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完=
这世上所有的破镜重圆，大抵都只是因为四个字：
“我还爱你。”
*化用自哥哥张国荣的《取暖》：
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
我们依偎着就能生存，
即使在冰天雪地的人间，
遗失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