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组】冷风过境[短/完]

*我流年下伪骨科

*伪破镜重圆

 

 

 

A市今年的暴风雪声势格外浩大。

每一丝冷风里都夹杂着无数雪花,雪花再结成雪片,落下的时候很重很急,把街道变成了和病房一样的颜色,荒透过病房的窗户向外看,想起两年前,他也见过这样一场大雪。

 

 

“11床的家属在吗?”

护士边说着边推着换药车进了病房,看到床上闭着眼睛的病人,放低了声音,对一旁静静坐着的高大男人道:“你是家属吗?”

荒点头。

护士:“11床明天就能出院了,这是最后一瓶药,回去记得让他好好休养。胃炎可大可小,不要不当回事啊。”

荒像是怕吵醒床上正在睡觉的人,很轻地应了一句,起身给护士让开了位置。

护士换好了药,在床头写着“一目连”三个字的输液单上打了个勾,看了看床上的人,又看了看荒,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们是兄弟?感觉长得不像呢。”

荒的嘴唇抿了抿,心里像被一根软刺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他没看护士,“嗯”了一声道:“我是他弟弟。”

护士露出了然的神情,留下一句“兄弟俩感情不错啊”,推着车走远了。

荒目送护士离开,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一目连已经醒了,一双眼睛还带着点迷茫的水气,像是刚从清晨雾气弥漫的森林里走出来。

他盯着荒看,一错不错地,荒有些受不住,闭了闭眼睛:“哥,你醒了。”

一目连没回应他,只是眼神还停在荒的脸上。

荒装作毫不在意地梗着脖子坐着,低头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半晌,他听见一目连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而后翻了个身,背对着荒躺着。

荒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光是看背影就能读出一目连的意思。这个人从来不会说一句重话,即使要下逐客令也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而已。

“他不想看到我”、“他烦我”,这样的想法在荒脑海里转来转去,像两个陀螺,在要碰撞出事故的前一秒,他站起身走出了病房,下楼抽了支烟。

 

 

他也没想到自己和一目连的重逢竟然会是这样。

两年前他远渡重洋的时候,养父身体还很好,然而等他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回到这个家的时候,面前竟只剩下了一捧骨灰,和他那没有血缘、却比一切血缘都更亲厚、更重要的“哥哥”。

这次的暴风雪太严重了,影响了这片大陆上的数个国家,无论是他的故乡还是留学的地方,航班大面积延误,无数人滞留机场。

荒的航班停飞三天,又晚点17个小时,等他回到这里,什么都没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灵堂拜上一拜,因为一目连晕倒了,在听到“荒回来了”的那一刻,他就突然撑不住了,忍了多日的胃痛突然翻江倒海起来,他直接跪倒在了父亲的灵位前,被身后飞奔而来的高大身影接住,他被荒搂在怀里,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别的原因,觉得身上热得很,钻心的疼痛感让他说不出话,他很困,很想睡,只朦朦胧胧听到荒大声命人叫救护车,一双胳膊搂他搂得很紧,他恍惚间感觉到了荒的心跳,快得骇人,却奇异地令他感到一阵安心。于是他就在荒的心跳声里睡了过去,胃痛似乎也被这规律的跳动抚平。

 

 

烟燃尽了,烟灰落到了荒的手上,他反应过来,把烟头扔了,寻思自己是要上去继续讨一目连的没趣,还是去灵堂守着。

一目连不想见他,本来也应该如此。

两年前他决定去留学的那天晚上,当他鼓起所有勇气敲开一目连的房门,像拥抱情人那样拥抱了自己的哥哥的时候,一目连那一脸空白又无措的表情像是点燃导火索的最后一簇火星,把荒心里所有的舍不得一点一点全部炸碎,再反复扎进肉里。

荒那晚一反常态地说了很多,具体内容已然不记得,两年过去,刻在脑海里的只有一目连自始至终表情空白的脸,像是白T恤上怎么都洗不干净的油渍,顽固得让人无奈。

面对这样一份突如其来的、畸形的感情,一目连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和不适,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他依然选择了保全荒的尊严和体面,可这却让荒更加愧疚,以至于落荒而逃。

初到C国时经历的那场大雪也像今天这样,积雪没过大腿,寸步难行。

 

 

可让人寸步难行的不只有积雪,还有心上人。

 

 

荒回到病房的时候,一目连已经坐起来了,捧着个形状有些奇特的杯子在小口小口地喝水。荒看到那个杯子的时候楞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声调都变高了一些:“你怎么又把它拿出来用了。”

一目连慢条斯理地望了过来:“我这两年一直都在用啊,怎么,你送我不是让我用的吗?”

荒哽了一下。

“……它太丑了。你想要的话,我……我下次再做个更好的送你。”

“不用了,”一目连不假思索地拒绝,看到荒的眼神黯了黯,于是抚摸着杯口补充道:“这个意义不一样,我觉得它挺好的。”

这个杯子是荒送给一目连的成人礼,那会儿荒才15岁,笨手笨脚的愣头青一个,却愿意为了自己的哥哥跑去陶艺馆学陶塑,结果因为时间太紧,做出来的杯子形状十分诡异,他觉得丢人,“勒令”一目连不准在自己面前拿出来用,却没想到会从一目连这里听到“我这两年一直都在用”以及“这个意义不一样”。

荒觉得自己似乎在一目连的眼神里读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隔壁床被鱼贯而入的医生护士拉去做手术了,病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夜风雪被隔绝在窗外,屋里却是暖的。

直到这个时候,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此以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目连这一个亲人了。

漫漫雪夜,“相依为命”四个字显得有些凄凉,可因为对象是一目连,又带上了些浪漫。

 

 

“哥,这两年你还好吗?”

一目连被这电视剧里久别重逢的标准开场白逗笑了,他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

荒不知道这个摇头代表什么,但他直觉即使问了,一目连也不会告诉他,于是他只是缓缓俯身,头靠在一目连的腿上,一半脸埋在被子里,嘴唇翕动:“哥,对不起。”

一目连还没弄明白荒为什么道歉,就听到他接着说:“我很想你。”

被想念的人眼眶一热,被子下的手攥住了床单。

他想到父亲和早逝的母亲,一句“我也是”哽在喉咙,混入了窗外纷飞的大雪里。

 

 

一目连不愿在医院耗着,坚持回去料理了父亲的葬礼,从墓园回来的时候雪终于停了,车载广播在播报着“航班和铁路预计将于近日全部恢复”的新闻。

一目连隔着车窗望着逐渐从积雪中苏醒的城市,一句话千回百转,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他说:“你还走吗?”

驾驶位的荒静了一会儿:“再看吧,那边项目结束了,我不急。”

一目连没问他“再看”是要看些什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没话找话:“你的房间一直都没动过,打扫一下就可以住了,你要是不愿意住家里,我也可以陪你去找酒店……”

“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愿意住家里?”

一目连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荒从后视镜里望了他一眼:“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多陪陪你。”

熟悉的小心翼翼,一目连却并不觉得得到了宽慰,他有话想问荒,又觉得开不了口,最后只点了点头。

 

 

家里的一切陈设都还是荒熟悉的那个样子,只是如今养父走了,这屋子莫名显出一股灰败来。

一目连垂下眼睫,把沙发上的防尘罩揭下,轻声道:“之前一直在医院陪床,好久没回来了,我想把房子重新粉刷一下,你看呢?”

他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了荒的眼睛。

“爸住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你不是在跟项目?那么重要,总不能功亏一篑吧,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没必要……”

“什么时候才有必要?”荒语气严冷硬,“不拖到最后一刻,你就打算一直自己一个人扛着?”

一目连顿了好久:“……对不起,没让你见到爸最后一面。”

天灾人祸最是避无可避,两样都赶上了,也没什么好怨的,荒觉得自己和一目连聊的似乎是同一件事,但好像又不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两年不见两个人的沟通变成了这样。他没再坚持这个话题,只摇了摇头,起身打开了以前自己卧室的房门。

陈设都还是老样子,屋子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并没怎么落灰。荒把自己带回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挂进衣柜,要拉上衣柜门的时候,看到了衣柜最下面的角落里放着的两个大大的礼品盒。

这是荒没见过的东西,他弯下腰把两个盒子抱出来,盒子很轻,荒以为里面没有东西,打开的时候却愣住了。

那是满满两盒枫叶。

不是别的,偏偏是枫叶,那是荒所在国家的象征,有些常识的人都会知道。

荒从中拈起一片,发现上面竟然有字,一行一行,写得十分细密,荒索性把枫叶全倒了出来,发现每一片枫叶上都写了字,落款是不同的日期。

这是一目连的笔迹,这是他的日记,是他没能寄出去的一封封信。从荒去C国开始,到父亲生病,七百多个日夜的辗转反侧,变成了这样的两盒落叶。

荒看完了半盒,心跳快得遏制不住,直到这时他才敢回想两年前的事,在他对一目连说出那样的话以后,一目连那时没有断然拒绝的原因,究竟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他抱着盒子走出卧室,一目连还坐在沙发上发呆,眉头皱着,眼神很空。自父亲走后他总是这样,脸上看不到什么悲伤的神情,但就是让人莫名觉得难过。

盒子磕碰茶几的声音使一目连回过了神,他眼睛聚焦得很慢,待看清桌子上放的是什么以后,他蓦地站了起来,一把抱住盒子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

荒长腿一迈拦在了一目连身前,把人逼回沙发上,在一目连身前蹲了下来。

一目连摩挲着盒子突起的直角,眼神躲闪,头一次在弟弟面前露了怯。

“哥,”荒缓缓握住了一目连抠着盒子边沿的手,试探着问:“我当时……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两年来,“伦理”和“爱情”像两把刀,日日悬在荒的头顶,轮着番地折磨他,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这样一辈子,眼下却被这满满两大盒沉甸甸的思念搞糊涂了。

一目连的喉结动了动。

荒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一阵冷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把屋子里的温度带走了一些,盒子最上面那层的几片枫叶轻轻晃了晃,连带着一目连的眼神也跟着颤动。

“我也想过,这样是不是不对的。”

荒还在等着他的下文,眼前的光却突然被倾身下来的人遮住了,一目连微长的刘海在他脸颊上停了许久,荒眼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目连近在咫尺、不断颤动的眼睫,和落在他脸侧的耀眼的阳光。

 

 

“其实爸知道。”

一目连嘴唇还红着,荒视线落在上面只一瞬,便立刻局促地移开了,听了这话瞳孔蓦地一震:“那……”

一目连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你,只知道我。”

荒心里一酸:“那爸有没有……为难你?”

一目连继续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他和我说这些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大约是觉得……没有阻拦的必要了吧。”

一目连露出了一个十分复杂的笑

“如果不是我发现了这个,”荒指了指一目连膝盖上的盒子,“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经历了父亲的葬礼,一目连眼睛里的疲惫遮都遮不住,反应都要比平时慢上许多,他怔怔开口:“我以为你已经……”

已经放下了。

荒失笑:“看来是我演技太好了。”

他揽住一目连的后脑,两人之间呼吸可闻,一目连唇上一凉,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荒最后的吻停在了耳廓。

“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能离开我。”

 

 

暴风雪的影响彻底从这座城市消除的时候,房子的重新粉刷也完成了。天气在逐渐回暖,这座老房子也散发出了新的气息。

两人把最后几袋装修垃圾拎下楼,荒去车库取了车,往墓园的方向开去。

临走之前,荒把一目连支开,一个人在养父的墓前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染了一身的晚霞。

“你和爸说了什么?”

荒抿着唇想了想,一脸正色道:“承认错误,请求原谅。”

一目连在一地余晖里笑了出来。

他转过身面对着荒,求证似地问:“那……你还走吗?”

荒抖落开手里的长风衣披在对方身上,微微用力扯住风衣的衣襟,两人之间的距离蓦地缩短。

 

“家在这里,我走哪儿去?”

 

 

 

END

 

 

 

*写文真难,我自闭了。

 

 

完结文归档

评论(24)
热度(211)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离无音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