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组】“拾荒”旅行者[短/完]

*是本子收录的未公开,完售放出,感谢大家

*轻微狗血虐

“你真的分得清占有欲和爱吗?”

****

门上响了两下,不等屋内的人说话,敲门的人就径自推门而入。显然,这位敲门不是为了得到许可,而只是想释放一个“我要进来了”的信号。

屋内,沙发上坐着的人显然对此心知肚明,他手上摆弄着一个移动的光标,正专注地把这闪着星光的小部件搓扁揉圆并试图在中间打个孔……他动作始终没停,对来人视而不见。

荒把悬浮餐盘放在一目连面前的茶几上,身后的人工智能在门外贴心地帮二位关上了门。他面色不善,来势汹汹,盯着沙发上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的人,半晌挤出一句:“吃饭了,今天有你喜欢的牛腩,沙拉还有牛油果。”

一目连没有说话,只是摊开了手掌,手里的光标发出“噗”的一声轻响,而后缓缓升空,零零落落洒下了一片细碎星光。在这一小片闪烁的星河之中,它化成了一只墨蓝的蝴蝶,振了振翅,停在了荒的手腕上,而后星光隐去,蝴蝶渐渐变得扁平,片刻之后,变成了荒手腕上的一片文身。

荒盯着自己的手腕片刻,挑眉:“定情信物?”

一目连原本正因为实验成功而开心不已,捧着水杯连喝了好几大口,正要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就被荒一句话哽得咳了个天翻地覆。

他瞪着荒,满脸通红,荒拍着背帮他顺气,看了看一目连涨红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被蝴蝶亲吻的手腕,笑着道:“被戳破了心事就这么激动?不至于吧。”

一目连心累地摆了摆手,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看荒的眼神像看傻子似的。偏偏他又不愿意多解释,事实上,从他被荒掳到这座星球来以后,他就拒绝了和荒进行一切不必要的交谈。

论力气,他打不过荒;论兵力,他身无长物,荒却是坐拥三个星系的星际海盗联盟的总督;论脸皮……不用论了,这项枉说是一目连,就是这三个星系的其他海盗怕是也要甘拜下风。

毕竟为了一己私欲就诱I拐“饲主”并限制其人身自由这样的事,不是谁都能做得这么心安理得的。

一目连知道自己短期内怕是走不出这颗星球,干脆无视了荒的存在,每天醉心研究,托荒的福,他得到了最先进的设备和一流的助手团队,倒是不必再像之前一样为了寻找合适的材料天天上街捡破烂了。

说起来,如果不是他捡废品的时候遇到了荒……又哪会有如今这一出?

 

想到二人的初遇,一目连暗自咬了咬牙,荒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只一把掀开了悬浮餐盘的真空罩,硬挤到一目连身边挨着他坐下,盛了碗汤,上供似的递给了对方。

一目连没有伸手,也不说话,只单单盯着荒看,盯得荒都觉得自己这样举着尴尬了,才另拿了个碗,自己盛,自己喝。

然而一口汤刚送到嘴边,就被荒一把按住了手,碗沿一晃,险些洒出来。

“你一定要这样吗?”荒皱着眉道,极力压着怒气。

一目连坚持把那口汤送进了口中,缓缓咽了,这才道:“我哪样?”

不等荒开口,一目连抢先道:“难不成总督阁下还指望我这个捡破烂的穷酸发明家像以前那样,给你做饭、喂你吃药、在你生病的时候不眠不休地守着你三天三夜吗?”

这饭眼看是吃不下了,一目连把碗放回桌上,面无表情道:“看总督大人这表情,不会让我猜对了吧,您真这么想的?那可还是别了。阁下贵人多忘事,那我就提醒提醒您,别忘了,您骗了我,并且不顾我的个人意愿强行把我软禁在这里,怎么,还指望我对阁下感恩戴德,整日笑脸相迎吗?”

荒惯不是个脾气好的,换一个人敢这么当面呛他,怕是早被他拿高纳米枪轰出星系了,可对象偏偏是一目连,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外强中干地强调:“我说了我是喜欢你才……”

下文被一目连一个眼刀瞪回去了。

星际海盗做久了,打家劫舍这样的事对荒来说早已成了家常便饭,他喜欢一目连,所以想时时刻刻让他陪在自己身边,况且之前一目连生活的那颗星球实在是太落后了,根本无法满足他的研究需要,荒这才二话不说就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地盘,扣在自己身边。他自问条件并不差,换个人被他这样悉心照顾个一年半载,早就心花怒放地上了他的床了,可换了一目连,荒就想不明白了。

这人明明长了一副极好相与的皮囊,怎么内里偏偏是个刀枪不入的倔骨头?三年前……他明明不是这样!

荒蹙着眉,正想再说什么,手腕处突然蓦地一疼,他不由地“嘶”了一声,低头看去,蝴蝶纹身覆盖着的那片肌肤像是中毒了一般,泛出可怖的青紫来。

一目连眼神瞬间变了,他惊慌地握住了荒的手腕,从兜里掏出一支血清一样的针剂,二话不说就给荒注射了进去。

这种新型追踪器他之前在其他哺乳动物以及自己身上都试验过,并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这才想把它作为礼物送给荒。虽然他来到这座星球以后,面对荒的时候永远冷言冷语,可过去的情谊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掉的,下意识地,他依然记挂着荒,并且不希望荒受伤。

可这些一目连不打算让荒知道,在他看来,这些和失去自由比起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针剂的药效来得很快,不消片刻,荒就昏睡了过去,手腕上的青紫也在慢慢变淡。一目连扶着荒让他躺到沙发上,又拿来一床毯子,为荒悉心掖好。

他蹲在荒身边,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胳膊垂下来,手指堪堪触到了荒的眉。一目连一下子像被火燎了似的,明明只是极轻的触碰,整个人却都因此弹了一下,他叹了口气,忍不住回想起和荒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雨夜,这人也是这样眉头紧皱地睡在自己身边。

记忆缓缓回溯,一目连望着荒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蓦地一痛,一阵没来由的复杂情绪窜上了心头。

他印象中那个面容清俊的小少年,如今早已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时光不可倒流,一目连不禁有些恍惚:在自己数十年漫长人生中,如昙花一现般的那个美好的少年,真的存在过吗?

 

 

****

三年前,塞利维亚星。

这是一颗极其贫瘠落后的小星球,位于金之星系的边缘,是个脏乱差的“三不管”地带,其上居住的多是流窜犯、亡命徒、或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星球上鱼龙混杂,治安奇差,执I政官形同虚设,安I保系统毫无作用。

这样一个星球,最是容易藏污纳垢,同样的,也最适合隐藏行踪。

毕竟对于星盗联盟里那些锦衣玉食惯了的高II官们来说,回到这样的垃圾场找人是他们最为抗拒的。尽管他们中不乏有人从小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可在高位待久了,没有人愿意被揭露起如此不堪的过去,更不愿意让塞利维亚星上的灰尘弄脏自己华贵的皮靴。

荒从小在联盟里长大,对这些可笑的心思再清楚不过,这也是他费尽千辛万苦躲过层层追杀,最后选择在塞利维亚星暂时落脚的原因。

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虽然这座星球上的监控都是摆设,但荒还是谨慎地避开了,他来到一处无人的暗巷,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唤出了自己的光脑。荒轻声说了句什么,抬手在面前的分子显示屏上点了几下,而后光脑缓缓升高,散发出一阵迷离的紫光,将荒完全笼罩了进去。

被紫光包围的那刻,荒的身体开始发热,锥心的痛意一丝一丝从骨头缝里渗出来,荒强撑着没让自己狼狈地滑倒,可惜天公不作美,不一会儿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朦胧的雾气被光脑的紫色光芒一照,衬得身处其中的荒犹如鬼魅。

片刻后,紫光蓦地大亮,而后偃旗息鼓,缓缓消失在了空气中。

荒喘着粗气,身上的疼痛感还没有消失,他支撑不住,在一声惊雷中倒在了地上。

雷光之下,映出了一张与方才身量极高的成年男人有些相似、却明显稚嫩得多的少年的脸。

 

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

逃亡的半年多来,他绝对称得上是“风餐露宿”,当年唐僧远赴西天怕是都没他来得艰难,床对他来说早就变成了奢侈品,乍一感受到这熟悉又陌生的柔软,荒脑中骤然警铃大作,第一反应是:难道我被俘了?!

他翻身跳下床,打量了一番这屋子,稍稍放下心来。

这屋子虽然空间不大,但显然一直有人居住,打理得井井有条,十分干净。如果是联盟那群渣滓,抓了他必然不会把人安排在这么……温馨的地方。荒挑了挑眉,有了个大致的猜测。

房门被无声推开,来人手上端着水和药,看到站在屋里的荒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道:“这么快就醒了?我带你回来的时候看你状态不太好,还以为你会一觉睡到明早呢。”

荒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想了想决定一装到底,于是露出了个感激的表情:“谢谢您救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一开口荒自己先楞了,骤然变回十几岁的少年时期,亲耳听到自己这久违的青涩声线,还真有点怪怪的。

对方看他这样,觉得这孩子多半是病还没好,恻隐之心一上来,看着荒的眼神不由得更加柔软,他坐到荒的身边,递上了水和药:“叫我一目连就好。”

荒望着一目连白玉般细瘦的脖颈和肩上松松挽着的粉色长发,莫名有些移不开目光,他喉头一紧,接过药片一口咽了,垂眸问:“您就这么把我带回了家,不怕我是坏人吗?”

一目连看着这半大的少年,露出个宽容的笑来:“你那时倒在雨里,浑身发热,烧得不省人事,在塞利维亚这样的星球,你这样……的少年是会被有心之人觊觎的。我既然看到了,哪有不管的道理?再说了,你能对我做什么呢?谋财,我只是个穷发明家,没什么钱;害命的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荒,笑着道,“还是等你养好了病再说吧。”

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情况都透露了,荒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时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他自小在人精堆里长大,见惯了联盟的勾心斗角,识人颇有一番心得,一目连一席话,已经让荒基本确定,这个人并不认识自己,在完全不清楚自己底细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把自己带回了家,不过是因为他那可笑又令人敬佩的善心。

荒心底一软,开口的语气就更像孩子:“您刚才说我这样的少年?什么样的?”

一目连一愣,随后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可疑的困窘,不过他还是选择对荒据实已告:“就是你这样……长得好看,会让人想犯罪的少年啊。”

荒闻言挑眉,绷不住笑了出来。于是一目连看上去更尴尬了,他掩饰性地咳了咳,没注意到荒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就这样,荒在一目连的家里生活了下来,转眼就是一年。

其实他原本也没病,晕倒在雨里不过是逆龄改变容貌的副作用,可是不得不承认,住在一目连这里的确为荒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他不必再费尽心力东躲西藏,只要不出门,切断了一切定位装置并且改变了容貌的他很难被人发现,在这里他可以放心地在一目连出门的时候联系自己的旧部,掌握联盟的动态。于是荒尽力扮演了一个孱弱的病中少年——这对他来说并不难,他那光脑总可以变出无穷的花样来。

当然,这只是荒选择留下的其中一个原因,甚至,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厨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荒打开房门走过去,看到一目连正从烤箱里端出什么。

这个时代,人工智能完全普及,几乎可以替人类完成所有繁冗的家务,饶是塞利维亚这样穷困的边陲星球,每家每户用人工智能做个饭还是完全没问题的,但一目连还是喜欢亲力亲为,荒对此十分受用,他无声靠近,从背后拥住了一目连。

少年身形的他只比一目连高了半个头,两个人贴在一起,看上去十分亲密。

身前的人颤了一下,红着脸推开了荒,转过身把饼干推了过来:“刚烤好的。”

荒又上前一步,把人抵在操作台的夹角处,低声问道:“我那天说的,你考虑好了吗?”

一目连使劲往后躲,下一秒就被荒一把夺走了碍事的盘子,他避无可避,红着脸道:“你还小……”

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荒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会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荒浑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捉了一目连的手,作势要带向自己身下那处:“小吗?我不觉得啊。”

还没等真的碰到,一目连就仿佛触了电,脸一瞬间红了,挣扎着抽回了手。

“我是认真的。”荒收回手,退后一步,给一目连留出了空间。

“我希望你可以同意我的请求,让我以伴侣的身份留在你身边。”

“请你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与年龄无关。”

“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依然爱你。”

 

——是的,这才是荒选择留下的根本原因。

他是星盗,骨子里自带掠夺的天性,然而他却不愿意对一目连这样做,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以后,荒对一目连极尽追求之能事,无时无刻不希望对方能变成自己的人,他能察觉到一目连对他也有几分不一样,但同样的,一目连的顾虑他自然也了解。

荒扪心自问:当初动用逆龄之术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自己变成十八岁?

 

“你愿意给我个机会吗?”荒眼神温柔而专注,语气虔诚。

一目连被这一席话震到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真的只有十六岁吗?”

那一瞬间,荒几乎想把事情的始末全部和盘托出,可还没等他开口,一目连就又道:“愿意……我愿意。”

荒的眼睛蓦地睁大,欣喜的表情太过明显,甚至一目连都被他感染,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仿佛一目连的这句“我愿意”对应的问句不是“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而是“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

自己那时候究竟为什么会答应荒呢?

一目连凝视着荒近在咫尺的睡颜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轻声叹了口气,刚转过身想站起来,就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盯着我看了这么久,不给报酬吗?”

手腕处的热度灼人,一目连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开,反而被荒借力一把拽倒在了沙发上。荒大手揽住一目连的腰不让人动弹,两人的身体隔着一层衣物紧密相贴,荒的呼吸就落在他脸侧,一目连大窘,眼神尴尬地四处乱瞟。

“问你话呢,给不给报酬?”荒嘴角噙笑,大有一目连不开口就要这样抱他一辈子的架势。

“放开我……不是已经给你了!”一目连抬手在荒的手腕上拍了一下,墨蓝色的蝴蝶静静蛰伏在那里。

荒挑眉,手上的力道一松,一目连即刻利落起身,退到安全距离,这才道:“这是个定位通讯器,你戴着吧,有备无患。”

荒看着一目连这防备的架势喉咙一哽,又垂眸看了看自己腕上的蝴蝶,搞不懂一目连这一出出到底是怎么个复杂的心思,脑海里盘旋着一万句想问的,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选了个自己最想知道的开口:“你这一年多,过得并不开心吧。”

一目连内心诧异,只道荒总督莫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了,面上却没露,抿着唇没有说话。

其实一目连脸上是没有什么不甘或者愤懑的表情的,荒却偏偏读出来了眼前人这副温和皮相下的真实情绪:“你一直都在怨我吧。”

尾音附上一声叹息,听上去累极了。

要说不怨那就太违心了,借着荒这要把话全部说开的架势,一目连干脆在荒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哪种答案是你想要的呢?总督大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在塞利维亚星上的两年,我的确是真心待你的,我以为自己在雨夜遇到的那个孩子和我命运相似,我心疼他、照顾他,甚至……我以为我们互相找到了依靠,以为自己可以和这个孩子相依为命,即使是在塞利维亚那样贫穷的地方,我也尽我所能给了他我能给的最好的一切。”

一目连顿了顿,自嘲地一笑。

“可我没想到这居然是个骗局,你留在我身边,不过是因为我的家可以为你提供庇护,帮你隐藏行踪、联系旧部,你趁我不在家时发了那么多次星际通讯,两年啊,我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我等你自己来和我解释,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可我等来了什么?”

——等来了荒的星盗军团以塞利维亚星为据点,一举剿灭了三大星系里的异己势力,夺回了总督之位。等来了朝夕相对的少年在他面前顷刻之间换了样貌,甚至没有问他一句愿不愿意,就把他带离了塞利维亚。

他不仅没有等来那个人的解释,甚至还失去了自由。

荒听到一目连亲口说喜欢自己心下一甜,可还没等开心劲过去,接下来的话就让荒越听越心惊,他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是怕……”

“你怕你告诉了我真相,我就会离开你,是吗?”

 “可是你忘了,”一目连站起身,抚平了衬衫上的褶皱,“我从来不是你的附属物,大人。我不是菟丝花,如果因为把心交给了你,就要从此依附于你,失去独立和自由,我愿意把心收回来。”

“不行!”荒心绪震动,手紧握成拳,腕上的蝴蝶与他心脉相通,感应到了主人强烈的情绪波动,蓦地闪了一下。

一目连转过了身,直视着荒紫色的眸子,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爱不是禁锢,总督大人。”

“你真的分得清占有欲和爱吗?”

 

 

****

指挥室里,荒坐在主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皱眉看着呈上来的报告,众人噤若寒蝉,被总督大人的低气压逼得不敢抬头。

虽然以前荒总督也总是不苟言笑的,可和他共事过的人都知道,总督是个有原则、讲道理的好领导,虽然严格,但并不难相处。然而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几乎人人都能看出总督就差把“别惹老子不然弄死你”几个大字做成光幕在自己身边滚动播放了,众人摸不着原因,做事只能愈加战战兢兢。没有人愿意去触总督大人的逆鳞,谁不想多活几年呢?

 

“大人,诺拉星早在130年前就与我们签下了条约,承诺在未来两百年内将其上出产的所有矿产资源供应给我们,眼下条约还有70年才到期,他们就反悔了,这……”

诺拉星是木之星系中一颗极其重要的资源星球,130年前荒的星盗军团占领了此地,与诺拉星人签订了互惠条约,从此诺拉星就成了星盗联盟最主要的资源供给站,现在诺拉星上出现内乱,领事以内患频发自顾不暇为由,企图提前终止这份合约,然而一旦终止,短时间内荒根本无法再找到一颗资源如此富裕的星球,军团的补给跟不上,帝国皇帝又一直对他颇为忌惮,到那时怕是要陷入两难的困境。

“大人,诺拉星领事传来一封通讯。”圆桌中央的悬浮AI闪着光道。

荒扬了扬手,通讯内容变成文字在众人面前展开。

“诺拉星要向我们请求军事援助?”会议桌另一头的一位将领疑惑道。

这合理却也不合理,虽然此前130年诺拉星上的资源被星盗联盟据为己有,但联盟并未对这颗星球进行政治统治,说白了,荒只是个打劫的,哪里有利可图哪里才有他,又不是政治家,为什么诺拉星人此时不去求助帝国,却来找自己?

“帝国对诺拉星觊觎已久,此前是碍于我们与诺拉星的条约,才不好放开手脚明抢,生怕丢了自己的脸面,现在诺拉星动荡,正是帝国趁火打劫的好时候,他们会坐以待毙?”荒的副官戏谑一笑,眉头却没有舒展。

荒不置可否:“或许,这是帝国给我们下的套也未可知。”

坐在这间指挥室里的都不是等闲之辈,立刻就明白过来——若真是总督大人说的这样,诺拉星怕是已经被帝国占领,领事也已经沦为诱饵了。

“大人,那……”

“备军。”荒站起身来,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挽了上去。

“看来是我们这几年太安分了啊……我不惹事,老皇I帝就真的以为我的兵都是纸糊的呢。”荒一声冷笑,手腕上的蝴蝶一闪。

“想从我手里抢东西,看来他是嫌自己的皇I位坐得太稳了。”

“第九、第十兵团留下驻守,其余人马全数集结,时限一小时。”荒说完走出了指挥室,不再看身后肃立的一群人,径自回了家。

路上,荒想着家里一目连那张冷冰冰的脸,心里莫名烦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手腕上的蝴蝶,像是要把那蝴蝶瞪活过来。

从那天两人不欢而散之后,荒一直没有回过家,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的总督大人,第一次尝到了怯懦的滋味。

说他是良心发现也不为过,他一向活得恣意,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也正是因为过去鲜少失手,导致荒对自己的估计过于乐观,这次终于被一目连一席话砸醒,心里奇迹般地酝酿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愧疚。

他被这点愧意折磨得寝食难安,狠狠闭了闭眼,手掌一划,点开了家里的智能锁,在悬屏上点了几下,解了房子的禁制。

 

一目连在荒给他腾出来的实验室里正鼓捣着什么,突然听见屋子发出一阵细微且熟悉的蜂鸣,他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出了房间,迎面撞上了刚进门的荒。

他直愣愣地望着荒,眼睛里有疑惑,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荒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一目连,想再拥抱他一次,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站得笔直,一字一句道:“你自由了。”

一目连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荒被他眼神中无法掩饰的惊喜狠狠刺了一下,指甲嵌进了掌心的软肉里,他毫无所觉,露出个自嘲的笑容:“虽然路上就预料到了你会很开心,可是亲眼看到,果然还是有点难受。”

一目连心口突然揪了一下。

“你……为什么突然……”

“不是突然,”荒走到一目连身前,微微低头俯视着他,“你说得对,我的确分不清爱和占有欲……与其让你恨我,不如成全你。”

“我会派人送你回塞利维亚,当然,如果你不想回那个破地方,去别的星球也可以。”荒声音低沉,手腕上的蝴蝶发出一阵幽幽的光。

随着那蝴蝶亮起,一目连胸口蓦地一痛,他头低着,紧紧皱着眉,心跳也变得剧烈起来。

角度原因,荒并没有看清一目连的表情,他只是稍稍向前倾身,试探着抬手小心翼翼地拥住了对方。

一目连轻轻颤了一下,荒胆战心惊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推开自己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将人缓缓抱紧了。

 

“最后一次,再抱我一下吧。”

 

一目连心口那阵痛意还没有消失,荒箍着他的力道很轻,明明可以轻易挣开,他却莫名觉得不想动弹。

最后一次了,一目连想。

 

荒腰上多了一重力道,瞬间让他僵直了身子。

这是一目连与他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以来,第一次回应他。

也是最后一次了,荒想。

 

 

****

“总督,司令官发来通讯,军队已经按您的要求全数集结完毕,只等您下令了。”AI通过光脑将讯息传给了荒。

荒抿唇不答,将AI关闭,盯着一目连收拾行李的背影,心里一把无名火烧了又烧。就要离开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好歹爱过,为什么他看上去一点也不伤心?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总督大人情场失利,忙着自怨自艾,心里委屈又愤怒,却还是不舍得暗暗编排一目连的不是。他索性关上了门,将自己与一目连隔绝在了两个空间。

听到门关上的轻响,一目连手颤了颤。

他缓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半晌,把手里原本已经叠好的衣服胡乱扔在了床上,而后颓然地坐下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信誓旦旦喊着“爱不是禁锢”的是自己,现在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可以远走高飞,舍不得的还是自己。

以后……见不到了吧?

一目连重重合上了箱子。

房门另一边,荒接到了军部的催促,称八个军团全数压在边境太过显眼,请求总督下令即刻动身。

荒看了眼时间,抬手敲了敲房门。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我送你。”

一目连胸口又是一疼,他打开房门,望向荒的手腕,果不其然,那蝴蝶又闪了一下。他眸光一颤,心底死灰复燃般升腾起一阵悸动,突然想:我还走吗?我真的想走吗?

可荒没有给他太多纠结的时间,他亲自送一目连上了飞船,留下了一小队得力的人手护送,在飞船门关闭前,借着喧嚣的星际风,向一目连做了最后的道别。

“这些都是我的亲信,他们会护送你回塞利维亚,我……军部有急事,就不送了。”

联盟即将出兵诺拉星的消息被荒封锁得很好,一目连全然不知情,听完荒的话也不作他想,只是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失落,他点了点头:“你忙。”

最外层的全透明舱门在缓缓关闭,将一切声音都隔绝在了另一侧。荒望着一目连的眼睛,嘴唇翕动,说了句什么。一目连辨认不出他的口型,飞船已经缓缓升空,不过片刻,荒就变成了视野中的一个小点,而后再也看不见了。

目送心上人离开的滋味不是太好受,荒仰头站在那儿,青天白日的,像是要硬生生从天上盯出星星来,直到AI再三催促,才终于迈动了步子。

“联盟军团,听我号令,目标木之星系诺拉星,坐标已经发送到指挥室,即刻前进。”

 

在一目连的小型飞船离开后不久,星盗联盟的大军浩浩荡荡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进发了。

而自始至终,背道而驰的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再见”。

 

 

****

“哟,发明家来啦?”胖胖的大婶抬眼看到了熟人,笑着打招呼。

一目连笑了笑:“阿姨别这么叫,我就是不务正业罢了。”

“哎哟,可不敢这么说,你做的那些小玩意儿多好用啊,方便着呢。”大婶说着,递给一目连一个包裹,“喏,这周的材料,不太多,有些小零件是我专门给你留的。”

这大婶是个杂货铺老板,什么都卖,一目连时常会来她这里买一些零件,同时送她一些自己的发明作为报酬。一目连打开包裹看了看,大婶问道:“你这次回来,还走吗?之前你一走一年多,都没人陪我聊天了。”

一目连翻看零件的手一顿,笑了笑没有接话。

还走吗?不走了。

原本轻轻松松就能说出口的三个字,偏偏如鲠在喉。一目连不欲多谈,和老板打了声招呼,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回到塞利维亚的这一个多月,依旧一个人生活在以前和荒一起住的那栋小房子里,每天睹物思人,也着实不太好过。他十分厌弃这样的自己,拉不下脸来联系荒,只好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他站在镜子前换衣服,上身裸I露在外,胸口上的蝴蝶显得尤为扎眼。

那是和荒的手腕上如出一辙的另一个追踪器。

一目连没有告诉荒,这种追踪器一开始就是一对,他先在自己身上试验,确定没有问题,才把另一个送给了荒。两只蝴蝶之间彼此有联结,又深入血脉,读取了两人的基因片段,是以荒每一次经历剧烈的身体状况或情感上的波动,一目连都能感应到。回到塞利维亚的一个多月,一目连心口骤疼的次数比之前少了许多,想来是荒太忙,并没有想起他来。

……想你干什么?你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人家,又承了人家的情重回自由,还想让人家继续念着你的好对你旧情难忘吗?

更何况……你对他也并不好。

一目连套上衬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赶出去,决定把荒放在“前男友”的位置,控制好想他的频率,把名为“荒”的这味药从心里剔出去。他扣好衬衫扣子,胸口的蝴蝶蓦地蓝光大盛,一目连顿时被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慌所笼罩,他心跳极快,喘不上气来,不知是不是幻觉,他甚至听见了蝴蝶急促振翅的细微声响,像是穷途末路时最后的求救。

一目连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把试验线路连接在胸口,他忍着钻心的痛意在虚拟光屏上敲出一长串代码,片刻,光屏中央闪烁起巨大的“警告”字样,红光如血,一目连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他颤抖着手关闭了光屏,手放在胸口,像是在安抚那只受了惊的蝴蝶。他闭了闭眼,对他身后常年形同虚设的AI下了指令:“打开仓库,调出飞船,去诺拉星。”

光幕上鲜红的文字在一目连脑海里滚动播放,几乎让他坐立难安:

“检测到二号寄主生命体征正在消失,怀疑是大量出血所致,定位坐标为……急需救援,急需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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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目连的飞船始终保持在最高速度,跨过了两个星系,一路上与无数星辰碎屑擦肩而过,后悔了无数次为什么不早一点探知荒的坐标,为什么把蝴蝶追踪器的警报阈值设得那么低,为什么没研究出个瞬间移动的“任意门”来……他被自己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纠缠了一个小时,才终于进入诺拉星的大气层。

一目连在路上了解了诺拉星现在的状况:帝I国军与星盗军团已经激战一月有余,最后一场战役刚刚结束,帝I国惮于星盗联盟可怖的军事实力不得不做出让步,撤销了对诺拉星的军事占领,帝I国这根“搅屎棍”一撤,诺拉星的内乱不多时便得以平息。而算算两方开战的时间……正是荒送自己离开后不久。

一目连一想到荒八成正是怕帝I国暗地里袭击他的“老巢”威胁到自己,才这么着急忙慌地把自己送走,就觉得心口更疼了。他不敢多想,把飞船设成隐身模式,乔装成了不起眼的星际清理工,直奔荒的坐标而去。

 

飞船停在一处废弃的海边工厂旁,一目连将蝴蝶追踪器从胸口小心摘下,不可避免地粘连起一片血肉,他嘶了口气,动作没停。那蝴蝶离体后即刻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一目连在胸口贴了片自愈贴,紧跟着蝴蝶踏过一地残垣,七拐八拐到了工厂深处。

有人。

一目连浑身都在抖,摸上腰间的光子枪。他隐在一根廊柱下,查看蝴蝶追踪器发来的影像。

看打扮,这人应该是个帝I国军I官,他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人。片刻后,影像中的军I官身形一顿,缓缓举起了枪。

光子枪的子弹无声穿过了他的身体,打穿了心肺,紧接着又是一发,数枪之后,这名军I官倒在了一片血迹里。

他身后不远处,一目连颤抖着手扔掉了枪,而他的面前,荒倒在地上,大片血迹在身下蔓延开来,不远处躺着他的副官,显然伤势也不轻,一条手臂已经见骨,地上的血迹干了一层,不知道已经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蝴蝶追踪器先一步飞到了荒的身边,它轻轻落在荒的手腕上,唤醒了蛰伏在那里的自己的同伴。可惜荒被血糊了满脸,整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蝴蝶轻柔的触碰已经不能调动起他的感官,他甚至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远远地,一目连看到荒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他再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冲了过去,奇迹般地,他靠近的那刻,荒睁开了眼睛。

一目连眼眶蓦地红了。

荒艰难地动了动眼珠,眼睛里的生气在一点一点流逝,一目连看出他想说话,跪在他身边哽咽着道:“你别说话……别说话……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荒艰难地调动面部肌肉,露出个极浅的笑,而后望着一目连,缓缓闭上了眼睛。

 

荒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首都星的私人医院里了。

VIP病房装潢精致,头顶不再是刺眼的白色天花板,而是镶嵌了无数水晶的特制深蓝色吊顶,璀璨如夜空。

荒手指动了动,这才感觉到自己手边趴了个人。

一目连就睡在他身侧,一只手小心翼翼搭在他手背上。荒的眼神柔软下来,想了想,没有抽回手。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外面的天空也如这屋子的天花板一个颜色,一目连才悠悠转醒,他坐直身子揉揉眼睛,听到一声不轻不重的吸气声。

一目连登时清醒了过来,站起了身盯着荒看。

荒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吓到了,给自己的胳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笑了笑:“压麻了。”

一目连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荒,半晌突然转身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

荒刚清醒头还晕着,不明白他这是什么阵势,眼神看上去十分茫然。一目连被这个无辜的眼神戳中了心窝,开口的语气却很生硬:“我刚问过医生了,他说现在轻微的身体接触对你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荒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又觉得晾着他不好,只“啊”了一声,下一秒,就见一目连朝他走来,俯下身轻轻拥住了他。

一目连一句话没说,荒却在这一刻福至心灵,懂得了对方所有的未竟之言。

他一定全都知道了,荒想。

“你当初强行把我带离塞利维亚,不让我出门,给房子下了一层又一层禁制,其实根本不是禁锢,是保护,对吧。”

一目连也是在赶来诺拉星的路上才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塞利维亚星人,他曾经是帝国最顶尖科研团队的一员,那时候他甚至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后来因为不同意复兴生化武器的议案,拒绝参与研究而获罪,刑期满后,帝国因为担心他泄露研究机密,对他实施了软禁,一目连想尽办法逃了出来,与荒选择塞利维亚作为隐蔽点的原因一样,得益于这颗星球特殊的环境,一目连得以暂时逃过了帝国的追踪。

这些事他没有告诉过荒,殊不知荒早已摸清了他全部的底细,并且在发现帝国已经追踪到塞利维亚的时候,将一目连带回了自己的首都星。

至少在自己身边,荒可以保证他绝对安全。而放一目连走,荒也是做了考虑的,反正帝国军这次会被自己重创,届时帝国自顾不暇,根本不会再分心去管这样一个通缉犯。

他算到了把一目连绑在身边会招来怨恨,算到了这次出征自己或许会犯险,可千算万算,他却没想到一目连会回来。

荒叹了口气,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几乎冲破了他的理智。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目连一手攀着荒的肩膀,低声嘶吼。

“我……怕你做傻事。”荒轻声笑了笑,一目连耳朵一麻,不自觉地红了脸。

“你知道了,不管不顾冲回帝国和他们硬碰硬怎么办?帝国那么大,我就这么一个宝贝,丢了去哪儿找?”

一目连悄悄攥紧了荒的衣服。

“我知道帝国对我一直忌惮得很,这一仗早晚要打,不如等一个合理的时机,我替你收拾了他们,不好吗?”荒身上的伤口还疼着,可还是强自抬起手臂,将人牢牢圈进了怀里。

“别生气了,等我伤好了,你再罚我知情不报,瞒了你这么久,好不好?”

一目连碍于荒的伤不能做什么,可还是气得发抖。如果自己没有送荒追踪器,难道他是想一声不响自己死在诺拉星吗?!

荒连忙拍着一目连的背安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是想赌一把。”

赌一目连会查看他的行踪,会忍不住来见他,说到底,他还是利用了一目连,借受伤之便,博个同情和心疼。

一目连听了这话更生气了,甩开荒的怀抱就要往外走,荒急着去拉他,手腕上蝴蝶一闪,一目连心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荒连忙从后面把人搂进了怀里。

“我早就想问了,你送我的这只蝴蝶,和你有感应是不是?我一难受,你也会疼,是不是?”

一目连不说话,蓦地抖了一下——荒的吻落在了他的耳廓。荒一路吻下去,埋首在他颈间轻嗅,一目连受不住,下意识抓住了腰上荒的手。

“还不承认喜欢我吗?”荒一口咬住了一目连颈侧的软肉,而后又送上安抚的轻吻。

一目连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把荒推开:“你还没告诉我,当初送我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荒的吻一顿,下巴抵在一目连肩头,笑着道:“那句话你听过的。”

那是在他以少年人的样貌,第一次向爱人表明心迹时说过的话。

 

“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依然爱你。”

 

 

 

=完=

 

 

 

这版修改了几个句子的措辞,和本子里稍微有一点点点不同。

再次完售感谢!>3<

完结文归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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